闵疏在成为骆意微的保镖之后住进了边臻庄园。

    他的雇主是这座庄园的主人——一对没什么道德感的父子。

    与看上去一样,这座庄园华丽,透着高高在上的冰冷,区别于贫民房象征尊贵的建筑,园艺师精心打理的花圃,似乎花儿也知道盛开在这里便与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有着云泥之别,高傲地仰着它们的头颅,围护庄园的铁质栏杆上的尖刺维持着森严,不知道是不是闵疏的心理原因,总觉得笼罩在高大建筑上的,是挥之不去的诡异。

    就像他曾经看过的那个电影一样,主人公意图用华丽庞大的城堡来掩盖他要和自己女儿乱伦的丑闻。这座庄园依然掩藏着秘密,只不过,他是被允许窥探的那个。

    在那件意外没发生前闵疏的老板只有一个——骆褚。是让他敬佩,感恩,又深深畏惧的人。

    算起来闵疏已经为骆褚工作了八年,可他依然看不清他的老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。人前的骆褚俊美儒雅,事业有成,再多优美的词语来形容他都是匮乏,人后他却是个癖好特殊,和自己儿子乱伦的怪物。

    没遇到骆褚前他只是一个小的没有名气的组织里的一名打手,在与人对拼后因为寡不敌众而逃跑的慌不择路,闵疏觉得这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,他只是为了混口饭吃,命没了他可什么都换不回来。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从小道冲上了马路,一辆车迎面而来,因为刹车不及将他撞出去几米远。

    闵疏倒在地上,恰巧那天又下了雨,冰冷的雨水从头顶落下携卷着血液掺了他的眼睛,闵疏眯了眯眼,他没有心情去想撞人与被撞的人之间是他们谁的过错,他能不能得到赔偿,叫喊杀了他的人就在不远处,求生的欲望盖过了疼痛,闵疏双手紧扣着泥泞的地面,咬牙站起来继续跑。

    而后那辆撞倒他的名贵的黑色汽车维持着低速驶在他身侧,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,露出了坐在车里那个男人的容貌,因为侧脸的原因鼻梁看上去尤为高挺,他像是刚刚结束一场宴会,头发被精心打理过,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,一双眼睛曼妙深长,不经意间的一瞥风流又不失轻佻,嘴唇紧抿时没有什么弧度,用沉稳压下了这张脸的过分美艳。他看上去已没有了年轻人独有的张扬,却有比张扬更为吸引人的成熟内敛环绕周身,看上去很普通的黑色西装,却被他穿出了奢贵华美的价位。男人看着雨中脚步踉跄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。

    很久以后闵疏回想起来这一天自己除了狼狈还是狼狈,也不知道到底哪点让大老板对他有了兴趣,或许是他浑身带血玩命奔跑的样子吧。

    那是闵疏与骆褚的第一次见面,他是只知道用拳头来吃饭的十八岁。

    来到骆褚身边让一向情绪不敏感甚至迟钝的闵疏产生了自卑。闵疏很少会去评价、猜测一个人是什么样,而面对骆褚却让他产生了他的老板是一个成熟、有魅力的男人。那时他的老板正值而立之年,岁月在他脸上只留下浅薄的痕迹,更多的是阅历给他增加的成熟韵味,似是与生俱来的处于上位者的自信从容。这让闵疏想到了之前接触到的大部分男人,时间流逝给他们留下的是皱纹,肥大的肚子,以及日积月累死亡的腐臭;但骆褚正相反,他就好似一坛酒,存放的时间越久越醇香。

    闵疏以为,他能被大老板‘捡’回去,应当是有特殊之处值得老板青睐的,而十八岁的他又常以为事情不是黑就是白,所以在大老板并没有对他多么关注时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。他被安置在空旷的房子里,过了一段平淡又无趣的生活。但那段时间他时常困惑,不明白骆褚留他到底要干什么,如果觉得他没用,丢掉杀掉,反正也没人在意,而不是现在这样,就像在养一只低贱的宠物狗。

    十八岁的闵疏尚且幼稚,可十年后他依然猜不透骆褚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他被套上了不合身的宽大的衣服,坐上了黑色轿车来到大老板的面前。

    他不知缘由,就这么在大老板身后跟了两天,见识到了什么叫上流社会,纸醉金迷,糜烂腐臭。也见识到了大老板和人谈生意时的风流儒雅,无论何种状况都从容不迫,谈吐间阅历广识,还有杀人时的杀伐果断。

    终于大老板把他单独叫了进去,没有虚假交际下的骆褚又是一副冷淡的神情,闵疏无意识地抬头望着骆褚身后窗户透进来的刺目阳光,恍惚听见他问:“想留下来吗?”

    留下来?原来之前带他回来还不算留下么?闵疏的思绪飘散,就这么回去,要么被仇家盯上,他消失了这么多天又完好无损地回去,以前那位疑心重的老大,保不准会把他当叛徒暗地捅刀子,又或者,闵疏无声打量面前的男人,他不明白这是来自骆褚真心实意的发问还是他的试探,这种感觉像是在玩俄罗斯转盘,他不知道下一秒是空枪,还是真实的子弹打穿他的脑袋,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他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
    闵疏的思绪飞散,事实上他只是犹豫了两三秒,便说:“留下。”